建议配合【5】一起阅读
CP严重洁癖者可以跳过最后一段
6.
在波士顿地区求学的莘莘学子们普遍都有这样的觉悟——除了努力在全美最高学府吓人的毕业率之下幸免于难之外,首先还要熬得过东北部严酷漫长的冬季才行。一年中的九个月里,马塞诸塞州只有两种天气类型:1. 为什么雪还没有化 2. 为什么又下雪了。学生们在图书馆或实验室经过一夜通宵后,推开门迎接他们的往往是一脚没过脚踝的积雪。在这种令人抑郁的天气下,尽管学校大力鼓励着一些更为健康的消遣方式:运动,健身,谈个恋爱,或者在冰天雪地里裸奔。然而面对凌晨三点仍然毫无头绪的实验报告,被导师打回来三修的设计图,社交网络上某个大神发SCI的推送……那种刺入心脏的寒意单靠跑步机上几个小时获得的内啡肽是无法驱散的。他们需要更直接,便利,快速的刺激——酒精,尼古丁,MDMA,一次灭顶的高潮,错把麻木当作刺激的多巴胺盛宴。比起校方对待药物滥用说一不二的严厉政策,烟草算得上是灰色地带,而合法饮酒简直可以算是一种默认的宣泄方式。对大部分年轻人来说,重金聘请的心理咨询师远远比不上校园附近一家价格公道的酒吧来得实在,却也同样是Jarvis这种低龄学生的社交灾难*(美国大部分州规定二十一岁以下禁止饮酒)。
无论何种形式的消遣,本质无外是注意力的转移。让大部分学生头痛不已的枯燥演算也好,耗费心力的设计图也好,对Jarvis来说无非是一件待办事项而已。因此他也不那么需要额外去找什么消遣……不如说科研本身就是他的一种消遣吧。然而这样一来,周围的同学更加不会冒着连带的危险邀他参加酒精排队,倒是让Galois先生省了不少心。
比起臭名昭著的兄弟会派对,大多数普通学生显然更倾向于去学校附近接地气的酒吧式餐厅找乐子。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披萨和啤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杯啤酒。校园附近这样的餐厅就有三四家,各有各的特色: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播放各项体育赛事的电视机,保龄球馆,超值鸡翅套餐,辣味挑战,每周末的欢乐时光酒水专场……简直可以直接写进商学院教科书。
Jarvis要去的这家餐厅因为和校方活动联动频繁,因此在某些方面也格外严格——约他出来的几个同学和Jarvis都忘记了周末酒水专场的时段,也正是Jarvis被尽职尽责的保安严厉地挡在门外的原因。
这个时间段校园周边的商业区还不至于人影寥落,旁边电影院散场时街上会热闹一阵,商店门口也有好些学生在闲荡。但像这样傻站在餐厅正门口的只有Jarvis一个人。从餐厅里传出来杯声叮当,还有手拍吧台的声音。男男女女的笑语是他听不懂的语言,被玻璃窗挡住了那块小天地,但见一片模糊的灯光。
他发现自己不但没穿外套,而且连外套里的手机也一并忘记了。走在路上不觉得什么,一旦停下来站住才知道天气真是冷,呼出来的白气都是凉的。Jarvis想自己恐怕要收回之前关于烟酒消遣的观点了,在经历了这样的一天之后,他现在非常,非常需要一些不健康的发泄。幸运的——也许是今天唯一走运的是他为答辩而穿的闲置衬衫正是他十八岁生日穿的那件。他的成年之日,Banner教授显然认为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于是实验室的成员们一起吃了午饭,他得到一个蛋糕和他的第一盒香烟。后者当然是在Banner教授离席后同学们私下送上的。平心而论,这也算不上什么Peer Pressure——Jarvis不是表面上那样的乖乖童子军,虽然表面上他永远是一副从善而流的样子。
他谨慎地吸了一口点燃的烟草,期待中的刺激并没出现,周围的人已经笑翻了。
那是什么小姑娘的吸法啊。大家善意地取笑起来。
于是有人给Jarvis示范一种比较“酷”的方式。
Jarvis辩解道,那样对身体损害很大——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那个给他示范的家伙最后还是把烟盒好好地盖上,放进他的衬衫口袋,意味深长地嘱咐道,也许有一天你会需要这样的“损害”。
如今那盒香烟完好无损地被Jarvis握在手里,连同钱包是他唯二从房间带出来的东西。
和校园大部分区域一样,酒吧也是全场禁烟区。低温也没能阻止人们从温暖的室内偷跑出来,三三两两凑在后门昏暗的灯光下点燃指尖的一点红色,像夏日里的飞蛾聚集在光源,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盲目疯狂。
Jarvis借着光拨弄廉价的塑料打火机,不知是放的时间太久还是手法生疏,他花了好几分钟才点燃手里的烟草。白色的烟雾冒了出来,看上去平淡无奇,却好像能带给人多少慰藉。他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来使劲吸了一口……然后如愿以偿的被狠狠呛住了。
将近二十秒内他只能听到自己咳得天昏地暗,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察觉身后某处有谁忍俊不禁的笑声。
并不见得是恶意的嘲笑,但他还是眯起眼睛寻找着声源:一个靠在门边上的男人,个子高挑。光线太暗,只看得到他身上的黑色皮夹克反射的橙色光泽。
“老天…很抱歉,我绝不是有意笑出来的。”那人捂着嘴笑得断断续续,“很久没见过这么抽烟的人了。”
Jarvis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只是他也不清楚是在气这笑他的陌生人,把他拦在门外的酒吧,忘记酒吧周末晚上有年龄限制的同学,刚在答辩上刁难他的Stark,还是气他自己。他感觉糟透了,只想直接回宿舍睡上一觉,对方却冲他挥挥手。
Jarvis挣扎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第一次?”英俊的陌生人问道。他手里原本有一根即将熄灭的烟屁股,在Jarvis走来时被丢在了地上,空出的两只手插在夹克里。
Jarvis没有回答,不过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喂,小朋友。”他取笑道,“不会说话吗。”
Jarvis冷淡道:“请不要轻易对别人作出这样不负责任的猜测。”
他假装诧异地看着Jarvis,“咦,说话了。”然后不在意地笑了笑,“这很简单的。看着,我来教你。”他从Jarvis手里接过那根使命未尽的香烟。“你知道,我有个朋友,以前他第一次试着吸烟时就和你一模一样。”
陌生人用另一只手拨开挡住眼睛的长发,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那根让Jarvis棘手的香烟在他手里成了最酷的装饰,像极了James Dean在那些六十年代老电影里的样子:皮夹克,牛仔靴和不羁的长发,眯着的蓝眼睛在烟雾中显得有些冷漠。Jarvis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这位陌生人平日里恐怕不见得是这样平易近人的样子,今晚对他来说是特例——或许他遇到了什么好事,或许是Jarvis让他想起了某个认识的人。
陌生人似乎对Jarvis一个人站在外面挨冻的原因有些兴趣。而Jarvis早就生不起气了,他压根不记得上次自己发脾气是什么时候,何况对方的笑容让人讨厌不起来。于是他把自己没带手机又因为年龄不够被拦在门外的事如实相告。
那人叹一口气。
“今天算你的幸运日,小家伙。”他看见Jarvis努力缩进袖子的手直摇头, “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死于低温和尼古丁过敏。”他无可奈何道。
陌生人丢下手里的烟蒂,随意地用靴子碾了几下,然后打开后门把Jarvis带了进去。守在出口的保安什么也没说就让他们经过了。一瞬间Jarvis被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包围,冻僵的身体也逐渐刺痛起来。
他们在拥挤的餐厅中巡视了一圈,不出意料没能找到邀他吃饭的那些人。不过Jarvis早就失去了聚会的心情,他同意赴约也多少是出于内心对Stark那番话的不服,没想反而证明了他的观点。
陌生人大概把Jarvis的沉默误以为成被放鸽子的不快,于是一把搂住他的肩膀,Jarvis为突然拉近的距离不知所措着,在那人手臂底下僵住了,这让对方笑得更开心了。
神秘的陌生人亲昵地揉乱了Jarvis的头发,动作熟练,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小朋友别闷闷不乐的,今晚我来陪你好啦。”他眨着一双蓝眼睛向Jarvis信誓旦旦地保证今晚一定让他难忘,“你玩飞镖吗?恩,我猜也是……要我说,你们这些高材生要学的可太多了。”
这可不是Jarvis每天都能听到的评价。
镖区没多少人,那人从镖盘上拨了一把飞镖,递给Jarvis几枚。
他们的手指碰到了一起,Jarvis为对方左手指尖冰冷的温度而暗暗惊讶。
陌生人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一笑。
“镖尖朝上,随你怎么握住都行,最好用三根手指。不,不要握拳,这样就很好。”
他自己朝镖盘瞄了一眼,在Jarvis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出了手,五枚连发,瞬时在镖盘上勾勒出一个形状完美的五角形状,看上去有些眼熟。
这游戏对陌生人而言明显太大材小用了,他的手稳得吓人,恐怕十米以外飞着的苍蝇都能一下打中。
Jarvis照着样子试了几把,他的镖歪歪斜斜地分散在陌生人的五星内。
“这样好不好,要是今晚你能投进靶心,我就请你喝一杯。”陌生人说。
这个奖励倒值得Jarvis认真几分。他练了一会儿,陌生人在隔壁百无聊赖地随便扔着玩,没过多久就被半醉的学生缠住要求比赛。神射手先生再三推脱,表示就算他赢了也胜之不武。挑战者却酒意上了头,不肯罢休。
“一局501*(一种飞镖游戏),点到为止。”大概是被纠缠烦了,他最后说。然而十五分钟过后,几乎把半个酒吧的人都吸引了过来。赌局结束得毫无悬念,陌生人在对手崇敬的目光和周围的欢呼鼓掌声中抽出那一叠钞票中的其中一张,朝Jarvis挥了挥。
“说到做到。”
Jarvis面前的那块镖盘里一只飞镖稳稳地插在正中心。他一整天都沉甸甸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陌生人看着他笑得嘴角都抿了起来,好像Jarvis投进一次靶心是比他风光地赢下比赛还要值得骄傲的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惊人的热度,好像可以温柔地穿过时间和空间,投射到他身后的另外一个人。Jarvis被他看得简直要不好意思了,埋着头不肯说话,正好给对方提供了一个再次揉乱他头发的机会。
“快说,想喝点什么。晚了可就没你的份啦。”
察觉到Jarvis瞄向餐厅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鸡尾酒,请客的人立刻撇撇嘴角表示不赞同,念叨着什么只有女孩子才喝那种调和酒,然后敲了敲吧台对着调酒师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他们的饮料就送上来了。一杯橙色的液体被推到Jarvis面前,陌生人自己则抿了一口沾着盐巴的杯子。
Jarvis低头闻了闻自己那杯,“这看上去像橙汁。”他指出。
“嘿,你尝尝就知道了。”神神秘秘的。
于是Jarvis很小心地喝了一口。
“……它尝起来也像橙汁。”
陌生人忍不住大笑,恶作剧得逞。
——啊,果然又被他耍了。
“难道我看上去像是会给为未成年买酒的那种坏人?”他无辜地说。
是的你看上去就是。Jarvis心想。
“等你够了年龄每天不得不在聚会上喝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会知道果汁的味道其实好多了,有时候我还宁愿一直喝牛奶。”他感慨道。
话虽这么说,但他仍然在喝着手里的酒精饮料。
“真的?”Jarvis挑眉问道。
陌生人一边绝对真诚地点点头,一边舔着杯子边缘那一圈盐渍,这样一来嘴唇免不了粘上了一些白色的颗粒。屋顶朦胧的灯光打在他的蓝眼睛里,打在他弯弯的嘴角,零星的盐粒像唇边的谜语。
Jarvis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让他有了鬼使神差的念头,心尖仿佛被Galois先生毛茸茸的尾巴扫来又扫去。在他弄清那种情绪之前,发现自己已经探出了半个身体,贴上了对方的嘴唇,唯一的意识是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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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lois先生被鼻尖传来的寒意惊醒,似乎是做了个不和它心意的梦。它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就在这时,漆黑的街道忽然冒出两道光,然后是发动机的声音。
它在刺眼的灯光中眯起眼睛,看着形状奇怪的四轮铁皮停在宿舍门口。
Galois先生进入警惕状态,他弓起身体盯着从车门中走出的人,瞳孔随着那人靠近的脚步骤然收缩,却在认出来人的一刹那愣住了。
“老天。”那人注意到它身上的围巾,“有人比我还要宠你,是不是?我可是会吃醋的,宝贝。”
他蹲了下来,朝它伸出手。
Galois先生盯着那双手,只用了两秒就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他的怀抱。
“嘿,你最好像我想你那么想我。”他亲昵地挠着Galois先生的下巴,听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围巾上的毛和那人大衣上好的羊绒缠在了一起。
“这个小混蛋,居然让我们两个一起等,自己跑去逍遥,是不是特别可恶?”
Galois先生在那人的温柔抚摸中舒服地眯起眼睛。它可没什么好抱怨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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